【谭赵】耿耿于怀 24

谭宗明坐在正对挂钟的单人沙发里左等右等,腿抖得频率正好追上太阳下山的速度。盖着盘子的三个菜只剩温温的触感,可还是没等到他的赵医生回来。   


提前下班赶去超市的路上,他卯着劲回想自己第一天去投行实习的情形,那得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吧,青春年华如泥石流般滚过,慷慨激昂的奋斗时光早已经模糊。但总归是心累的,谭宗明想,从学生到社会人的转变总归是心累的。   


婉拒了市场部一波两波来自艳丽矜持姑娘和灵醒大方小伙们的聚餐邀请,油门一踩匆匆忙忙去捡了一大车的肉蛋菜。低头扫过一排排的生鲜,谭宗明像回忆报表数据一样努力回想赵启平爱吃什么,想了半天,居然无解。 


赵启平好像什么都爱吃,泡面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半夜给他一碗烫饭也能感激涕零。在外头这菜系那菜谱,营养搭配,说的头头是道,回到家什么都吃得下,只要是自己做的,根本不挑嘴。   


第一遍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没人接,谭宗明捡起抹布擦了盘煤气炉。天气还不太凉,但饭菜已经凉透了,谭宗明摘了围裙,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没有被立刻接起来,嘟了好几下,然后是嘈杂的人声,赵启平的声音从听筒另一头传来。 


  “怎么了?”


 “在干嘛呢?”  


 “忙呢,怎么了?” 


  “问你几点回来吃饭。”   


那边停顿了几秒,“吃饭?现在几点了,天,我忘说了,我们老师”,电话里的声音更低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老师多恐怖,不准多说话,不回答多余的问题,眼神杀人,嗷哟,刚问我,'我‪今晚‬上值班,你要不要跟我啊',你猜我说什么了!”


“不要。”


“我说好的!”


 “那......”


 “你做饭了?你平时又不回。”


 “没有,没事,我晚上正好有饭局,那你忙去吧,赵医生。” 


  “嗯!”   


谭宗明盯着一桌饭菜,轻笑摇头。“也不知道提前问一声,跟傻小子冒冒失失跑人姑娘楼下有什么区别”,一边想着一边把菜端回灶炉边重新点火。   


一个白天,赵启平接过白大褂没兴奋过两秒就被带教老师勾着手指像rts游戏里的小兵似的忙地晕头转向。几个实习生跟在老师屁股后头,埋头记笔记,抬头问问题,低头挨骂,抬头道歉。写病程,送病历,赵启平假期里的长得手腕儿粗的懒筋算是彻底崩断了。 


快到八点,病人家属都吃完饭消完食准备休息了,赵启平这才跟着另外两个实习生一起去了食堂。菜品还算丰富,他却觉得饿过了,没什么胃口。心不在焉地在餐盘里挑肉吃,大厨刀工了得,一盘青椒里找不出几根肉丝。   


掏出手机看看,谭宗明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 


  “记得按时吃饭。” 


  “什么时候可以休息?不忙的时候再回话。” 


  “‪明天‬几点回来?”   


赵启平又拨拉了两口饭,把餐盘拿去倒了,走到食堂门口准备拨电话。还没按通话键,一阵掌风落到肩膀上,手机差点飞出去。 


抬头看看是同一科室的一个小哥,比他们早来半年,寸头黑脸抬头纹,嘴角一颗黑痣,下午赵启平低血糖找他要了块儿巧克力吃,“给女朋友打电话啊?” 


赵启平偏头品了品小哥的口音,怎么跟说相声的一个味儿呢?赵启平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你女朋友弄啥的?” 


“工作了,公司上班。”


 “那是她养你啊,可以啊小伙子!” 肩膀上又是重重的两掌像鼓槌一般擂得赵启平的心跟着咚咚响,“也没有,互相照顾吧。” 


“真好啊”,相声前辈两手抱着后脑勺看着天感叹,“别人实习还有工资拿,咱还自己倒贴钱,钱也贴了,女朋友也贴给别人了,朕心甚苦啊。” 


怎么话从这哥们儿嘴里说出来悲剧也成喜剧了呢,赵启平心里偷着乐,嘴上勉强安慰两句。 


两个人一路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回了大间的办公室休息,赵启平拿了刊物看案例,脑子却卡在了刚听见的几句话上。一页纸不知道看了多久,回过神的时候办公室里空空荡荡。   


他把手摸进口袋里扣上头的按键,顺着从上到下捋,捋了老半天拿出来,掐着谭宗明差不多快要喝到话多的时候给他发条信息。   “少喝点酒,早点回家,我‪明天‬八点能下班。”   


听见短信声音的谭宗明像刨坑似的把手机从一大堆从公司拿回来的集团材料底下摸出来。家里安安静静,没有赵启平零食袋子和电视声响,谭宗明有点无所适从,看见信息如获大赦,心里甜地那个冒泡,平时看着谁都爱谁谁的家伙独独对自己这么上心,论谁都受不了。   


他把电脑里的表格保存了,一边拨电话一边往卫生间走。电话刚嘟了一声就通了,那边赵启平声音压的很小,“你下班啦?”,“嗯,到家了。”,“今天没喝酒?”,“你不都下命令了么我哪敢喝。”,“嗷哟,谭总嘴甜的”,“那还不是因为你甜。”,“哎哟喂,酸死了。”   “你要熬‪到明天早上‬?”,“嗯,早上查完房回来。”,“那晚上能睡睡么?”,“没有人喊就能睡。”,“那你要不现在躺会儿?”,“嗯。”  


 “嗯,那挂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启平愣在了医院大门口,远远地看见谭宗明一个大高个儿插着口袋站在路灯杆子底下。他拽进书包带子跑过去,谭宗明笑着往他手里塞了杯豆浆。


   “你以后别这样,我心都感动地碎成八瓣了。”赵启平坐在车里一边往嘴里塞油条一边说。


   “这是战略战术,先让你觉得亏欠我,然后依赖我,到最后离不开我。”


“巴普洛夫把妹法是吧,一眼看穿你。”

豆浆见底,被赵启平吸得呼噜呼噜响。 


  回了家,谭宗明盯着赵启平,洗手洗脸,泡沫全都抹干净了才能倒到床上去。


   “睡吧,我上班去了。”谭宗明一边说一边把赵启平头顶着的抱枕抽掉,散开被子给他盖好,掉出床边的部分抖回床里,又把伸出来的半条光腿塞进去,捎带手拍拍那人的屁股。   


赵启平往床下头缩,头发像花椰菜一样盛开,嘴巴埋进被子,嘟嘟囔囔地喊:“谭宗明......”。


   “嗯。”


谭宗明弯下腰凑到赵启平脸边上,数他的睫毛,听他渐趋平缓的呼吸声。他以为他睡着了,撑着床站起来。


   “上班......好无聊啊......”被子里传出小动物似的呜呜咽咽的诉苦。


   “才上了一天就无聊了啊。”


   “好累,你怎么坚持上这么久的班。” 


  “省得你哪天不想干了还得硬撑着啊。”


   “嗯......”赵启平没了声音,过了半天,一个大拇指慢慢吞吞窸窸窣窣地从被子里伸出来,“奖励你一个大拇指。” 


  “得了吧你。”说着,谭宗明又重新把被子掖了掖,露出赵启平的下巴磕,像撸猫一样顺着捋了把头发,心满意足的在头顶改了个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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