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吃饱了。”赵启平靠在椅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谭宗明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干嘛?”赵启平两只手还互相勾着指头高高的伸在半空。
“给你消消食。”
在赵启平的巴掌下来之前谭宗明及时缩回了手。
“我来洗碗。”赵启平站起来,板凳在地板上发出艰涩的声响。两个人说好不吃隔夜菜,剩下的白菜梗,青椒丝被扒拉到一个盘子里倒进垃圾桶。谭宗明帮忙把碗、碟、锅扔进水池,又往电饭煲的内胆里倒上水。
“走吧,出去转转。”
赵启平穿着家居服,谭宗明换了他的棉麻两件套,两个人晃晃悠悠的像退休老大爷似的出了门。赵启平对谭宗明的棉麻衫一直颇有微词,不好打理,皱皱巴巴,穿着显肚子,显年纪,以为旁边站着的是自己爹呢。当然谭宗明不管他那么多,该怎么穿就怎么穿。
天色渐沉,饭菜香散尽的小区里,大爷大妈穿着飞龙绕玉玦,绿叶衬碎花的睡衣,抱着孙子孙女,一圈一圈地在小区里散步。
赵启平长的好看,大妈大嫂们老想着给他介绍对象。这么好的小伙,长得帅,还是医生,谁家里不愿意有一个。见着他就爱给他说,亲戚朋友家里的女孩儿可好了,要不改天见一面?这刚下楼没几步就被堵上了。
“阿姨,我有对象了。”
“喔唷,我还没问你呢。”
赵启平盒盒盒地笑。
“女方是本地的?”
“嗯。”
“多大啊?”
“比我大。”
“哎哟比你大呀!”
“在哪里工作?”
“晟宣。”
“那可是大公司的呀!”
赵启平点头。
“那......”
“阿姨我出去买点水果。”
“好好好。”
谭宗明跟上赵启平,两个人并肩走出小区门。附近的小吃,小巷,谭宗明没用多久就熟悉了。菜场卖肉的师傅和卖鱼的大姐见了他跟见了亲人一样。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在人行道上,树木高耸浓荫铺地。
“谭宗明。”
“赵启平。”
两个人同时喊了对方的名字。
“我要吃榴莲。”
“好。”
“你要说什么?”
“没事。”
几乎使上望闻问切的功夫,几颗榴莲,赵启平凑近仔细看,认真嗅,十八块钱一斤,他要了半个。谭宗明躲地远远的,装了几个苹果,几个芒果,拿了一串葡萄。
赵启平在厨房拿了把勺挖榴莲吃。
“谭宗明,你信命么。”
“信。”
“什么?”
“我说我信!”
“哦。”
安静了一会儿。
“那你说阎王爷每天这么拿着生死簿随便翻着划名字是不是太没有职业操守。”赵启平自顾自地做了个翻书的动作。“他每天这么瞎划拉,弄得人很累啊。”
“前些天微博上有个消息,一小男孩儿留了几年长头发给得癌做化疗掉头发的小朋友做假发,结果最近查出来自己癌症晚期。”
“我们医院好多医生手术台上多了受不了改去信基督了,信了又有什么用。”
“谭宗明,你信什么啊。”
“我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今天这个榴莲挑对了,之前没到季节的真特么难吃。”
“那么多人生下来就到终点线了,剩下的,都在那儿挣扎。有时候病人睁着眼睛上手术台还没下来就闭眼了,家属怪我,我自己都怪自己。”
“那个孩子最后怎么办?”
“截肢。”
“我改天去看看他。”
“谭宗明,我哪天要是瘫了傻了你管我么?”
“别特么咒自己。”
“要是我真瘫了,你趁早把我弄死听见没,要不就把我弄出国安乐死,你不有钱么。”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谭宗明一脚把靠坐在洗手间旁的赵启平蹬到趴在地上,勺子当啷掉在手边。
“操。”
“赵启平,你是不是有病。”
赵启平趴着嗤嗤笑,盘起腿又坐起来,脑袋靠着白墙,对着谭宗明傻笑,伸张开手臂,“抱一个。”
谭宗明穿着件老头背心,趿着硬掉的塑料拖鞋,头上冒着水,弯腰把赵启平死死地抱住拉起来,摸着他消瘦的后背。
“我信命,特别信。”
赵启平不说话了,头埋在谭宗明颈窝,闻他身上的沐浴露味儿。
“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前,谁都不信。但是遇上了,那就认。”
“你的意思是碰上我你是认栽咯?”
赵启平笑嘻嘻的从谭宗明怀里挣出来,捧着脸就亲上去。
“你嘴里一股屎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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