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夜半的拂树凉风裹着虫鸣从纱门外往里吹,一盏落地灯不够的光亮正好被窗外的月光补上。电视停在财经频道,主持人精神抖擞目光真挚,却光是张嘴不出声。谭宗明两条长腿叠在茶几上,抱着胳膊,一边用手机回信,又不时抬头看屏幕下方滚动的新闻。
赵启平把书房的椅子坐出了窝,自己的屁股也受不了,干脆把阵地转移到了床上。曲着腿,手提搁在肚子上,后脑勺顶着床头背板,脖子以一个艰难的大角度连接着躯干。显示屏的荧光铺了满脸,手指在键盘上撒欢,眼神格外的虔诚。
遥控器扔到茶几上的声音清晰可闻,谭宗明走进卧室。
“你不是骨科主任么。”
“副的。”赵启平的回答慢了不止半拍。
把水杯搁上床头柜,谭宗明抬腿两步爬上床,一只手撑在新换的淡绿色织纹床单,另一只手贴着床头伸到赵启平的后颈把他带起来,塞了两个松软的靠枕在背后。“脖子都要折了。”
赵启平舒服的坐起来,脑袋往后蹭了蹭,手提照常搁在肚子上,聚精会神地码字,时不时拿过床头柜上的资料看上几眼。
谭宗明翻身靠在床上,“我明天回紫园住,有个沙龙要准备一下。”
“听见我说话了么。”谭宗明锁了手机,溜进被窝,背着窗卧下,赵启平抬手关了床头灯。
“周六有个骨科论坛我得去。”
“你那边结束了告诉我。”
“早点睡。”
“不着急。”
周五晚上大概十点,赵启平给谭宗明去了电话。背景里仍是推杯换盏的碰撞声,酒香烟气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出来。问是否吃过饭,答还在进行中,嘱咐尽量少喝酒,答应能推尽量推。那就不打扰你了,话筒另一端的情绪有些许波折,隐隐衬着一首谭宗明没有听过的流行歌。谭宗明起身抬手说了抱歉,移到落地窗前。
“怎么了?”
“没事。”
谭宗明关上玻璃门,把喧闹暂时的隔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听筒里只剩下有规律的呼吸声在流窜。
“真没事?”
“谭宗明。”
“嗯?”
“我想你了。”
谭宗明听过赵启平无数次的所谓告白,凑到耳边,我好喜欢你啊,我想要你啊,逗弄调情,不分情景不分场合,猝不及防,无往不利。
谭宗明去美国的那一个星期,赵启平没有异常,忙工作一个礼拜不见面也可以坦然接受,不见就不见,顶多每天多看几眼手机。如今短短两天的距离,想念居然那么有实感,沉甸甸的坠在胸口。心脏像是被下手毫无轻重的小孩子埋在了沙里再在上头用力的蹦跳,即使早过了口说爱情的年纪,但那份冲动呼之欲出。
赵启平在通风不畅的会议室呆了一上午,手提有些发烫,还有整整一下午。谭宗明大约十点挣扎地醒过来,看到赵启平发来的会议地址,回了条信息后,翻身睡去。
下午四点,赵启平走出会议室,终于活了过来。
“酒店出门左手边过一个路口,咖啡店等你。”
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响。
“请问,这个座位有人吗?”
谭宗明听到一个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眼睛从报纸上移开,白色球鞋,黑色休闲裤卷边,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没有人。”谭宗明抬起头,合上报纸,看对面的人提着纸杯盖把咖啡放到桌上,再轻轻拉开板凳坐下。
“刚才买咖啡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是吗?”
“请问贵姓?”
“谭,谭宗明。”谭宗明伸出一只手。
“我叫赵启平。”手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像第一天遇见的场景,阳光贯穿了玻璃墙,赵启平低头拨弄木桌上的绿植。
“您有事?”
“我在等人。”
“等谁?”
“我爱人。”
咖啡馆里的那首歌谭宗明没听过。
赵启平点头跟着哼。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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